石田佐吉本人不自知,但确实存在的利益链决定了他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出头。护送波多野兄弟的行程途径的都是织田家的领域,不会出现危险,波多野秀治与波多野秀尚又代表着八木城的投诚,简而言之,羽柴秀吉的护送之旅几乎等同于白送功劳的旅程。哪怕这一趟行走,得获的功劳必然不会多于明智光秀,但这对于正努力跨入织田核心家臣团的羽柴秀吉来说,也是一个有益的推力。
默许了与石田氏的交换、并且确实将石田佐吉雇佣为小姓的羽柴秀吉,为什么会反而在这种时候舍下石田佐吉!
仅仅是小姓的石田佐吉不可能分走功劳!特地为石田佐吉放弃这一次绝佳的露脸的机会,做事手段越发完满的羽柴秀吉怎么可能出现这种纰漏……那对羽柴兄弟去护送波多野兄弟的旅程,肯定要起风波!
就算是因为待在羽柴秀吉身边多年、又熟知与豪族的交互情况才能做出这种推论,竹中半兵卫的才智也可见一斑——他会一直被羽柴秀吉深深忌惮,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紧接着走近和室,蜡烛与案几的问题就更加重了他的怀疑。燃过一阵后冷却的蜡烛会有烛泪凝结在蜡烛周围,但这一根蜡烛全无用过的痕迹。三郎的命令是昨日到来,羽柴秀吉是今日出发,他能与弟弟秀长交谈此事的时间相当有限,至少有八成的可能,这两个人是在晚上进行交谈的。
但以羽柴秀吉的节俭,竟然会更换成新蜡烛、直至白日还没有人将其收起,且案几上没有残留的烛泪——这岂不也是能叫人起疑的事情
若是蜡烛的事情还过于勉强,那干干净净、连缝隙死角里都没有一丁点的灰的案几,几乎就是坐实了昨夜羽柴兄弟有过异动的事。小姓与近侍毕竟不是侍女,就算做惯了清扫的活计,也难以将缝隙都打理得一尘不染。毕竟他们的本职仍是护卫,而羽柴秀吉此时也不是在家中休息,而是带着守城的任务。这一个不见灰尘的案几,只可能是换了新的——那这样的话,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那两个人会产生争执,甚至换了新的案几!
再往后的“更换榻榻米”,这倒是只是竹中半兵卫虚诈一下。不过效果喜人,石田佐吉信以为真、所以自然的就脱口而出的谎话也着实惹人发笑。如果身为忍者的羽柴秀长还能端不稳汤碗、还碰翻了蜡烛,那么他根本就不可能活到从忍者的身份改换成武将身份的那一天了!
将手从刀痕上移开,竹中半兵卫重新将榻榻米盖好。
他如今确定,羽柴秀吉和羽柴秀长昨夜必然在这里发生过争执,案几与榻榻米都是那时损坏的。但了解之后,他又不由得泛起更深的疑虑——既然已经为了遮掩昨夜的痕迹打翻了汤碗,那对兄弟为什么还要留下其他的细节,来让他发现
他先前的感觉难道不是错觉……羽柴秀长真的想要让他离开城池
“佐吉。”
发觉的细节过于微妙,但也正是因为太过纤细,仿佛恰好掐准了自己能够发现异样,竹中半兵卫的心中阴云越发浓重。
“是!竹中先生有什么吩咐吗”石田佐吉干脆得应道,眼睛闪闪发亮。
“昨夜,或是前夜。”竹中半兵卫的声音轻了一些,神情仍然是镇定的,“羽柴先生此处是否有客人前来拜访”
“您这也知道吗!”石田佐吉顿时对竹中半兵卫佩服得不行,当即就激动的开口说道,竟是比竹中半兵卫还要急切地证实他推测的准确性,“昨夜确实来了客人!不过我并没有随侍在侧——那应该是安土来的信使吧因为殿下不止护送的任务呀。”
石田佐吉并不知晓,他此时能得知羽柴秀吉身负两项任务,正是羽柴秀吉对石田氏的看重。不清楚两项任务具体都是些什么,他知道的信息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若不是他面前的人是竹中半兵卫的话。
“往羽柴秀吉处的信使只有告知他护送波多野的一名。另一个任务,信件是交给我的。”
三郎确实派来了两个信使,分别代表了有关德川的告密信、以及波多野的投诚事项两件事。德川家的事情现在还在调查阶段,德川家康本人又与三郎感情深厚,所以未免打草惊蛇和损坏同盟情谊,那一封陈述告密信的信件,交到的是竹中半兵卫的手上,再由这位病弱的家臣悄无声息的递交给羽柴秀吉。
出现在羽柴秀吉面前的,只有白日来的一名信使!!
“晚上那位来客到底是谁,你清楚吗!”竹中半兵卫厉声问道,“他的衣着打扮你还记得吗!”
他从来就是苍白清隽的脸上骤然出现这种严厉的神情,眼眸也如寒星一样慑人。石田佐吉从未见过这样的竹中半兵卫,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才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不知道!他……带着笠,笠上蒙着布,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衣服的话,好像是法服……”
法服是僧人的衣服……昨夜来的是一位不太普通的僧人。因为这位僧人的到来,羽柴秀吉才会和弟弟羽柴秀长起了争执,而也是为了那位僧人,那对兄弟才会掩饰掉争执的痕迹却又留下纰漏,更是将石田佐吉留在城中,暗示波多野兄弟的此行不会顺利。
竹中半兵卫心里悄悄浮现一个名字。
——安国寺惠琼,毛利一方的军师,也是毛利的外交僧。
只有来的人是这位僧人,羽柴秀吉和羽柴秀长才会这样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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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2-02-15 0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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