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还是忍住了,表情肃然地听森兰丸继续说话。
“所以,行光你不用这么担心。”
森兰丸如此说道,又伸手拍了拍不动行光的肩。
他的手当然没有被拍开,于是森兰丸的表情也就越发柔和——说来奇怪,他那张继承自母方的秀气脸庞,在表情柔和的时候反倒隐隐透出几分属于男性的坚毅,昭示着他确实正在往真正的男子汉的方向发展。他的体格比不上他的长兄,对剑术上也没有多少天赋,但搭在不动行光肩上的手不知不觉已经骨节分明、十指秀长、指腹与掌心都留着一层茧子。
“‘忍者’是随时可以被消耗的——但是你不同。行光你根本不用担忧‘影武者’抢夺主公对你的信任、不用担心自己的任务被交给他人……你是要成为武士,和我一起为了信长公并肩作战的人。”森兰丸自信地许诺道,“我……我至少箭术还有头脑都要比一根筋的大哥、弟弟好多了!未来我也一定能够成为不堕森家之名的勇将!”
“所以行光你就尽管相信我吧。”
“两个信长公又如何我们只要能保护我们那位眼光长远的主公就够了!”
不动行光很想告诉森兰丸,他完全理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他也想告诉森兰丸,他作为刀剑付丧神是不可能在历史留下太多的痕迹,更不要说不动行光的发色眸色也挺特别,成为武士领兵作战什么的只可能存在于森兰丸的想象中。但是当他看着森兰丸真诚的脸,他突然就很难将这些话说出来。
像这样被重视的人同样重视着、被关爱的人同样关爱着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妙。不动行光欣喜于能够再一次见到织田信长、拥有了扭转未能保护前主这一悲剧的可能,也不能否认,本能寺的那场大火实在是给了他太大的阴影。即使他已经能够为三郎而战,也总是在自我怀疑,苦恼于自己无法做得更好,也愤恨于自己的实力在本丸的诸多刀剑男士中并不格外出挑。
他在这时代即将拥有他“不动行光(刀剑)”的前主也有着类似的毛病——例如在森家一门中,森兰丸的力量比起兄弟要逊色许多,智慧也难以得到直来直去、喜好武力的长兄的认可,欣赏他的堀秀政也因为还想要再多打磨他而鲜少对森兰丸有过夸奖(而且时不时会耍弄森兰丸一下)。
但就算是这样,森兰丸也会满怀自信地畅想未来,并且不止他一人——而是将身为付丧神的不动行光一并囊括在内。眼下的森兰丸唯有这一腔忠诚不逊于织田家的任何一个家臣,这稚嫩却炙热的心思,不足以影响他人,却足以让不动行光感到欢欣。
他与在历史上持有他的人,确实心灵相通。
“我还没有成为武士的打算。”不动行光的脸上渐渐浮起一层淡淡的红,但不是因为酒醉,而是因为羞赧,“因为目前,我还是要待在信长公的身边才更能保证他的安全……我也相信,兰丸一定能够成为出色的武将!”
如果没有本能寺那场燃尽一切的大火的话。
“我、一定会保护信长公的!”他也朝着森兰丸许诺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我会变成什么样……我都会贯彻兰丸你的意志,保护主公到最后。”
“之前是我太笨了,才一直没有发现信长公的秘密。但是现在起不会了!我、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信长公有两个)这个事实,但是,如果是他们共同组成了我记忆中的信长公的话……”
不动行光低落却理智地说道。
“——那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去否认这个事实。”
“因为在我被信长公(三郎)召唤至今,已经有太多的细节摆在我眼前了。长谷部、鹤丸他们都知道的吧……我也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是不是”
这回轮到森兰丸莫名其妙了。
但是他想着自己比不动行光年纪更大(自认为),也就暗暗将不动行光的“胡言乱语”当成小孩子逻辑不通的表述,并且更进一步地确认了“影武者”存在的“事实”,非常具有兄长风范地原谅了不动行光混乱的言语,并且趁机教训道:“只要改过来就好了。行光也是很厉害的——不过,既然没有元服就不要总是喝酒了。就算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喝的甘酒,你也喝的太多了!”
不动行光诚恳地应道:“嗯,不喝了——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喝了。”
“兰丸都这么努力了,那我……我也要成为合格的男子汉才行。”
森兰丸还不知道不动行光的这句话后面隐含着怎样的心态变化,但这种不了解,不妨碍他为不动行光知错能改的行径高兴。黄昏中扎着长马尾的少年神情中多点坚毅,整体看上去一下子就多出了不少男子气概。那双略上挑的紫色眼睛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着,恍惚间竟然让森兰丸感觉到了与信长公类似、却稚嫩太多的气势。
还未元服的织田家小姓抱紧了刀,总算想起了自己的职责。
“那我先去把‘实休光忠’和‘不动行光’放好。行光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他这样说着,蹬蹬蹬地跑走了。
不动行光探过头去看森兰丸的背影,直到森兰丸的背影在下一个拐角消失掉,他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后他重新在原地坐下——不复刚刚的颓唐,现在的他当真能算一个如玉的美少年——可眉宇间仍留着些恍惚与犹疑。
--
更新于 2022-02-15 09:56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