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师妹下山后嫁给了一个妖物。”
又到了回师门的时间,但这次到有些不同,仙尊的宅邸建在深山老林,云初这一路走过来,已经不知道是听到了第几波弟子们在议论这个话题。有些新来的弟子不知道她的故事,便下意识的当做好事拿去讨论,几波下来几乎全师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说来也怀念,自从小师妹来了师门拜师后,就很少有人以小师妹的称呼来叫她。小师妹长得娇小可爱,不像个修仙人,倒像个瓷娃娃,看一眼就让人想把好东西全都给她,所以称呼的问题云初也没太在意。本来她想的是有个娇花似的妹妹陪着,日子肯定会过的更加有趣舒坦,倒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一系列连环事件,师门最终竟是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无所谓了,修仙人不在乎身外长物,她在哪里都可以修。云初想着,仙尊是个冷情的人,为了让宅邸有些人气总会时不时召些学徒讲学,今日门前倒是寂静了不少。她整理好道袍,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腕上的玉镯向里面推了推,才推门而入。
“弟子云初,拜见师尊。”
她单膝跪地朗声道,进了门就垂下头。地上的玉砖看着倒和以前不太一样,进门时她还差点被不规则的划痕绊了一跤,跪下后她有意无意的观察了一下,划痕入石叁分深入石脉,不太像自然形成的痕迹。
屋子里静的有些让人不安,就连呼吸声也是浅浅细微的。殿内迟迟没有回应,她也不敢兀自起身,反正之前更长时间都跪过,也不算坚持不下去。
抱拳抵在额前的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托力,云初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一下,又因为跪着的动作收效甚微,反而摔坐在了地上。顺着视线,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却挂着她不熟悉的神情。
师尊沉棠,在云初的印象里,是修仙界难得一遇的奇才,也是她见过的最符合大道者的强人。岁月早就不能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平时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有在见到小师妹时才会有了些许笑意。但这次,云初形容不出来他脸上的表情,他看起来很欣慰,又有种快要哭了的感觉,他的声线嘶哑,像是多年来没说过话的疲惫气音。
“……初初?”
我超,你多少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师尊?”
要不是相信他师尊的实力,云初感觉面前的男人会不会被夺舍或者操纵之类,还好大殿上的男人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似的,几番眼神交汇后又回到了熟悉的样子。
这才对味。云初放心了。人还是那个人,她一边汇报着事情一边起身,沉棠的目光一直牢牢定在她的身上,看的她甚至有些心里发毛。但她还是坚持着,最后说出了内心最渴求,也是这次回门最主要的目的。
“弟子愿常驻天崖山,守护一方结界。”
天崖山,顾名思义,远在天涯的地方,又因地形复杂陡峭,灵脉稀薄,在修仙界算得上一处蛮荒之地。但师祖在此地布下法阵抵御魔族侵略,法阵需要注入灵力,这个地方也算成了个小黑屋,平时赶去的一般都是犯了过错的弟子。她去那边守了五十年期限将满,却生出了在那里扎根的想法。
“请师尊成全!”
一股无形的力量抬起了女孩的手臂,宽大的长袖随着重力下垂,腕上的莲花纹样洁白如玉,再往上,还有戴在腕上的小巧精致的翠色玉镯。玉镯水色饱满,光洁如新,看得出佩戴者的用心。看到云初躲闪的目光,又想到近日的传言,沉棠手捏的死紧,面上却是不显。
“……你当真与妖物有了苟且?”
他气的声音都在发抖,好不容易回到师门一趟还把人气成这样,云初心里也有点愧疚,手腕抽不出来,她索性就着抬胳膊的动作,咚咚咚磕了叁个响头。
“还望师尊成全!”
“荒唐!”
一道落雷擦着他的身形落在脚边炸开,又给瓷砖添了一道新痕,沉棠气得眼角发红,话语也失了平时的冷静。
“那妖物到是讨得你欢心!”
“不是妖物,”跪在殿下的女孩话语坚定,不卑不亢,“在徒儿眼里,他是徒儿唯一的道侣。”
“还望师尊成人之美!”
“不允!”
沉棠心绪波动的厉害,一个不小心被女孩钻了空子,法术应声而解,云初揉着酸痛的手腕,除了敬畏外更多的是不解。
为什么反应会这么大?师尊讨厌妖族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可是小师妹也是妖,为什么有的妖可以拜入仙门,而有些妖在没见面时就被否定的彻彻底底?
云初一直把沉棠当做父亲来敬仰。但如今的情况,她也歇了带人回来见家长的念头,那这飞流宗其实也没了回来的必要——这次不欢而散之后不知道再见还是何时,她没有那个勇气能劝得动面前的人回心转意。
“徒儿今日顶撞师尊,自请加罚叁十年。”她抬起头,大殿上的人一直那么遥远,当然他也尽了一位抚养人的全部义务,云初从心底感谢他,但更不想为了所谓的尽孝思想就放弃了现在的生活。于是她解下了腰间的门令放在手边,转身出门。
虽然出门的动作很潇洒,但她还是很没骨气的在夺门而出后瞬间就召唤出了自己的佩剑准备逃离现场——太尴尬了,赶紧跑吧,万一老父亲真生气了她就不是被罚关小黑屋的事了。
她只想拖下去,再拖下去,直到她真正被遗忘在了边缘,所以现在的气愤,还是苦痛,悲伤,都无关紧要。
对云初来说,只有她的新夫君,是真真正正的,属于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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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22-11-08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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