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自然界的各种声音都静了下来,一切都静悄悄的。
沉明玉此时正在房间里,她趴在床沿,头顶墙壁上深嵌的小夜灯在发散着昏黄光晕,柔和的光线打在稚嫩的轮廓,皮肤上那层短短的绒毛清晰可见。
“蛋黄,你可要好好活下去。”
她伸手摸摸床边睡在热水袋上的橘色猫崽子,它刚喝完舒化奶,肚皮圆滚滚的,在简易猫窝里缩成小小一团,可爱得人心软。
沉明玉抬眼,窗外的夜似帷幕,大片大片的黑蔓延至天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二十七年前的光污染还没那么严重,所以天才会这么黑吗?
她悄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踩上凳子将身体探出窗户,根据白天踩过的路线望向黑夜里那栋复古的建筑轮廓,双手支着下巴呢喃道,“蒋臣玉,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蒋家—
漂亮的小少年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他背脊挺得笔直,木质铅笔在作业本上留下还显稚嫩的笔迹。
而在他书桌上方的墙壁上,七八张红色奖状封存在相框里,每张奖状上面都是他荣获每个学期优秀学生的证据。
他很优秀,每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宝贝,还在学习?”
陈云芳推门进来,手中托盘里放着杯牛奶。
“妈妈,您怎么也没睡呀?”
蒋臣玉放下铅笔,主动上前接过母亲手中的托盘。
“妈妈看你房间还亮着,所以就过来看看,宝贝,快十点了,你早点睡。”
陈云芳揉乱他那头柔软蓬松的短发,眼里蕴满宠溺。
“我知道了妈妈,您也快去睡吧。”
蒋臣玉点头,乖乖喝下杯中浓稠的乳白液体。
“嗯,晚安,宝贝。”
她带有空杯子,轻轻关上门,留下十岁的蒋臣玉收拾好书桌上的课本,随后熄灭冷色调的光,乖乖爬进被窝。
他的双手攥紧被子,圆圆的眼不安地扫过房间漆黑的角落,眉毛紧紧皱到一起,仿佛将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从黑暗里钻出来。
“你是大人了蒋臣玉,别怕,别怕...”
稚嫩的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蒋臣玉用力闭上眼睛,眼前并未浮现怪物可怕的脸,反而是一张直勾勾盯住自己、十分白净的小脸。
她是...163号新来的邻居。
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一直看着自己?
蒋臣玉的注意力被转移,黑暗里眼睛仍亮晶晶的。
要不明天去问问她好了...
他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困意慢慢袭来,几乎没过多久就头一歪,沉沉睡去。
隔壁房间,陈云芳刚擦完护肤品,高大英俊的男人从浴室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头,小声道,“亲爱的,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陈云芳从镜子里与丈夫对视,面对镜子里丈夫这张看了将近七年的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会像刚谈恋爱那会儿感到心动。
“是这样的,公司董事打算在美国旧金山开分部,然后董事会一致决策让我先去旧金山分部管理公司。”
蒋爸爸眉目流露几分犹豫,显然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把这件事告诉妻子。
如他料想的一样,陈云芳表情垮下来,握住肩头搭放的手,眼里流露不舍,“如果去的话,要去几年?”
“最长不超过...五年...”
蒋爸爸说。
“五年?老公,五年时间太长了,我...”
陈云芳神色忧伤,极为不愿意相伴多年的丈夫离开自己这么多年。
“老婆,你听我说,如果我能把旧金山分部做起来,那么未来我们就能一家移民美国,只要拿到绿卡,到时候臣玉就可以接受精英教育,扩宽眼界。”
蒋爸爸的话让陈云芳陷入选择难题,思忖半天,蹙眉,“可是,我最近听说美国人非常讨厌中国人,而且最近...”
陈云芳停顿了下,继续说,“最近旧金山那件事正闹得沸沸扬扬,你去了真不会出事吗?”
她嘴里‘那件事’的具体细节是这样的,在旧金山有个汽车公司的老总被第三任妻子爆出将自己八岁大的女儿和十九岁大的儿子献祭给了摩旦教的神——戈雅达,为此保证自己拥有巨大的财富与地位。
不过根据旧金山警方的深入挖掘,挖出了那位汽车公司老总更令人作呕的行径,至于具体细节,警方并未选择公布。
“放心,旧金山那么大,怎么可能会那么巧遇上,老婆,相信我,我会带给你和臣玉更好的生活。”
蒋爸爸亲吻着爱妻的脸颊,做下郑重的承诺。
“...那你答应我,在美国遇上了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来,不要和种族主义者硬碰硬。”
陈云芳终究还是没能说的过丈夫,紧紧握住他的手叮嘱。
“我会的。”
...
“宝贝,醒了没?”
徐妈妈在沉明玉的房门敲了两下。
“醒了妈妈。”
沉明玉早就穿好衣服,此时正给同样刚醒的蛋黄喂舒化奶。
“妈妈给你做了早饭,吃完了爸爸送你去新学校报道。”
徐妈妈说。
“好。”
提到上学,沉明玉就头疼的不行,没想到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在今天还要重新体验一回上学的感觉,愁啊。
“蛋黄,你要好好活着,日后就要靠你拯救蒋臣玉了。”
她摸摸猫崽子瘦弱的身体,恋恋不舍地下了楼。
蒋家—
“妈妈,今天吃培根吗?”
蒋臣玉趴在厨房料理台上,频频往平底锅里看。
“对,还有你爱吃的煎蛋。”
陈云芳笑得温柔,手中铲子翻过煎得滋滋作响的培根与鸡蛋。
“耶!”
蒋臣玉的喜悦溢于言表,与母亲对视间,坚硬的铲子划破还未凝固的蛋黄,金黄的液体在锅中四溢,细密的油泡炸开,引人十指大动的香味勾起小少年胃中的馋虫。
“老公,昨天我遇上了个很可爱的小姑娘。”
陈云芳落座,有意提起昨天下午的事。
蒋爸爸看报纸看得认真,头也没抬地应了声,“然后呢?”
陈云芳看了眼聪慧可爱的儿子,说,“鄠安这儿一片的小孩子不多,臣玉这个年纪正是多多认识朋友的年纪,我想今晚邀请163号一家来吃顿晚餐。”
蒋爸爸闻言放下报纸,好半天才开口,“你说得也对,臣玉是该多认识认识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
蒋臣玉吃干净餐盘里的所有东西才开口,他说,“爸爸妈妈,其实我...”
“臣玉,你的上课时间快到了,走吧。”
蒋爸爸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紧忙放下报纸提醒餐凳上的蒋臣玉。
“好。”
蒋臣玉擦擦嘴角的油渍,小小窄窄的肩膀背着书包跟在父亲屁股后面。
他坐进轿车后座,经过163号时,看到了庭院里在玩耍的沉明玉,隔窗相望仅一眼便在轿车驶远后彻底错开。
沉明玉出神地回忆刚才那一眼,恍惚间,眼前闯入蒋臣玉未来时阴鸷、满含怨恨的双眼。
他是因,唯有斩断它,才能拯救陈思远...
普华住持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荡、重复,沉明玉咀嚼着这些话中的意义,心一下猛地沉入谷底。
她跟他之间的因果关系,真的有那么容易斩断吗?
更新于 2023-11-20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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