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和林杭景在一块吃,一旁的七姨端着一盘松瓤卷子走过来,放在书案上,对萧北辰道:“平日里就不见你吃这些个甜丝丝的东西,那是给你林妹妹止咳平喘的,你也要吃,偏就是你林妹妹吃的东西,都是好吃的,你这忙了一天了,就吃这个东西,看夜里还不饿死你。”
萧北辰笑着,抬头看林杭景低着头默默地吃着杏仁酪,只是那雪白的面颊上却是慢慢地洇出红云,宛如初绽芙蓉,透出沁人的清香来,他心里越发的是怜她,爱她,敬她,不知不觉间只在心里想着,世人都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若能与你这样长长久久的在一个桌上吃饭,我萧北辰这一生一世,也就无憾了。
愿得你心,白头不离
第二日萧书仪就忙忙叨叨地准备做东道,成立木兰社,吩咐着下人把花汀州那边的别墅给扫了,现将官邸里的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全都调过去,萧北望和萧北意这两个小家伙早跑到花汀州去看热闹,这一忙碌就到了傍晚,入社的女学生都三两成群,嘻嘻哈哈地来了,花汀州别墅乃是萧北辰的一处私人宅子,别墅周围更是景色优美,青山绿水,古柏松木,花明柳暗,深红浅紫,林杭景才从抄手游廊里走过来,就听到大厅里众多女孩笑声连绵,前面门房还不住地送客上来,全都是些蓝衣黑裙的女学生。
林杭景才走进厅里,早被萧书仪看见,忙走上前来拉了她的手,说道:“你可是到了,咱们该喝这结社酒了。”
林杭景一怔,“还要喝酒?”
萧书仪笑道:“那是自然,我也是次做社主,定要做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知道你不能喝酒,你只喝三杯应个景就算给了我面子了。”
林杭景来不及拒绝,就被萧书仪推到桌前,见一整套的海棠焦叶杯已经摆上了,萧书仪推着林杭景对满屋子里的女学生们笑道:“这是我们家里的林妹妹,才女中的才女,咱们木兰社这么清雅的名字,还是她想出来的呢。”
那些女学生看过来,都是笑嘻嘻的模样,萧书仪倒满了三杯梨花酒,送到林杭景的唇边,笑着道:“你快喝了这三杯,再给我们木兰社写个匾语,我才放了你。”
林杭景迫不得已,就被萧书仪硬灌了两杯,只觉得一阵阵面颊发烫,心口乱跳,萧书仪第三杯再端过来喂她喝了,又招呼着下人端来文房四宝一套,就着桌子铺开纸来,道:“这回酒也喝了,林妹妹可得给我们写个匾语了,古往今来,不管哪个词人的,你给我们写一句也就是了。”
林杭景只得拿起毛笔,饱蘸了墨,略微想了想,便在那纸上写下——凌霜不肯让松柏,作宇由来称栋梁。这回却是用的篆体,圆浑婉约,直看得周围女学生都连连叫好,杭景放下笔,笑道:“这是唐朝史俊的诗,与木兰社这木兰二字正相宜的,左右就是这样,我是再也拿不住笔了。”酒劲上来,心里便似揣了个兔子一样狂跳,她捂着心口退到一旁,坐在紫檀木椅子上,丫鬟端上来酽茶,她只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受不得那茶的酽苦,只能放下茶杯,硬撑着坐着,看萧书仪在那里与众人喧闹。
正迷迷糊糊间,就觉得有人推她,杭景慢慢地睁开眼睛,看是萧书仪冲着自己嘻嘻乐着,说道:“杭景,这天晚了,我叫了车来接你和老五老六,你们回官邸去吧。”林杭景正巴不得这样,看着外面夜色已深,一旁的门房走上前来,领着林杭景走出别墅,这梨花酒后劲极大,她一出来,又招了风,酒劲上来,脚步就有些不稳,一眼看到别墅外停着辆汽车,老五老六已经蹦到了车后座上去,打打闹闹的让后座没法再坐第三个人,门房拉开了前座的车门,林杭景便坐了上去,才刚关上车门,就听到驾驶座上有人笑道:
“你这是喝了酒了?”
这竟是萧北辰的声音。
“没有。”林杭景下意识地回答,一抬头就看萧北辰眼睛里都是笑,她伸手摸摸脸,面颊火烫,知道肯定是瞒不过了,才老老实实地说,“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嬷嬷,她知道了,要唠叨我的。”
萧北辰一笑,发动了车子,便往北新城内的官邸开去,一路上就听得老五北望老六北意在后座叽叽喳喳,翻滚打闹,连竖蜻蜓的本身都使出来了,老五玩得累了,便朝着前座开车的萧北辰问道:“三哥,你猜我们两个哪个是老五,哪个是老六?”
这是双胞胎之间最爱玩的游戏,每次都逼着萧书仪猜,萧书仪是回回猜错,老六更是胸有成竹地补上一句,“三哥要是猜错了,明儿就带我们去北大营玩去。”
这话一问出,连林杭景都想知道萧北辰要怎么猜,萧北辰却只是开着车,头也不回地笑道:“我可没那时间跟你们玩这些鬼把戏,老六,明儿我带你去北大营练枪去。”
他才说完,坐在后座左手边的老五就急了,大声地质问道:“三哥偏心,为什么只带六弟不带我?”
萧北辰抬眸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继续开车,笑道:“是啊,老五,你说我怎么不带你呢。”一旁的林杭景只是笑,后面的老五老六已经知道上了当,这会儿默不作声地彼此瞪着,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倒是很不甘心的样子。
林杭景笑着,但酒劲未退,终是支撑不住,外加上汽车颠簸,摇摇晃晃间便靠在一旁,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
萧北辰一路把车子开到了官邸,在门外等候的侍卫迎了上来,萧北辰在车里摆摆手,示意他们开了后车门,接了老五和老六出去,再将车门关上的时候,车子里就只剩下萧北辰和林杭景了,萧北辰看着她沉沉睡着的样子,总是不忍心就把她叫醒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抽出一支烟来,才刚点着,却看了林杭景一眼,见她睡得极香,自己反倒掐灭了烟,扔到了一旁。
车外面就是乌漾漾的夜色,天边挂着半弯月,这样仰望过去,那月亮却仿佛是被挺拔的梧桐树挡着,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萧北辰只想到那一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一转头就看到睡得极恬静的林杭景,似这样亲密的接近,却还是次,林杭景只把头靠在一旁,呼吸轻柔,鬓发稍稍有些乱了,那极美的面颊上还浮着一层绯红的颜色,微微扬起的唇角极柔极柔的,真真是清扬婉兮,美不可言。
萧北辰心跳得极快,竟似把持不住,就低着头去吻她的嘴唇,才刚要碰触到她的唇,却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抬起黑瞳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如此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不想亵渎了她,没有吻上去,呼吸间,只闻得她唇上梨花酒淡淡的香气,他竟似也已醉了,一时间眼底深情无限,只低声念道:
“愿得你心,白头不离。”
【淡烟疏雨冷黄昏,零落荼蘼损春痕】
梨花带雨,泫然楚楚
七月,正是北新城内最炎热的季节,傍晚,林杭景和萧书仪才走出女子学校走出来,就看到萧家官邸的小汽车停在街口,七姨放下车窗,笑意盈盈地对她们两个招手,司机打了车门,林杭景并萧书仪坐到车内,就听七姨说:
“这都要毕业了,还这老晚儿放学,想着和你们一块去绸缎庄挑料子呢,可真是等得我都快不耐烦了。”
萧书仪笑着,“明儿就是七姨的生日了,怎么今儿才想起买料子做新衣裳?三哥说了,要给七姨做生日呢。”
“大帅不在家,做什么生日,自家人热闹热闹也就行了。”七姨道:“将来要办的喜事多了去呢,别的不说,书仪你和柯家大少爷的婚事,还有你三哥和林姑娘……”话未说完,萧书仪就已经羞得扭过脸去,拉着杭景,道:“杭景你快听听七姨说这话多难听,把你和我都给调侃上了,越发没个正经。”
林杭景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什么,七姨只伸出手在萧书仪的脸蛋上轻轻地一拧,笑道:“你林妹妹还等得,四姑娘你眼看着就二十了,我若再不挂记些,可真是要留你在萧家当个大丈夫了。”
这七姨一路上谈笑着,转眼汽车就到了云霓绸缎庄,七姨下了车,带着萧书仪和杭景走进去,绸缎庄的几个伙计早就迎了上来,端茶送水地伺候着,绸缎庄的老板听说是萧大帅府上的人到了,早就从楼上奔下来,把庄里的好缎子都搬了出来,鞍前马后的跟着,林杭景坐在绸缎庄的金漆桌旁,看着七姨和萧书仪选着那绸缎,一时间,绣花、散线、椒蓝点子、印度绸、法国绸、绮云绸……热热闹闹的满眼千紫万红,她正看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个声音,“老板,我师娘让我来拿昨日订下的料子。”
林杭景只觉得身体一僵,心慌意乱地竟然转过头去,目光却正撞上走进庄里的牧子正,她的手心立刻出了一层汗,牧子正见到她,倒是一脸欢喜,还未等开口,正挑缎子的七姨回过头来,笑道:“杭景,快来给七姨看看,哪个颜色好?”林杭景只得硬着头走到七姨身边,见七姨正拿着两匹缎子比量着,一旁的老板笑道:“这位想是大帅府里的五小姐了?”七姨推着杭景看那料子,只把眼皮一抬,笑道:“你见大帅府里还有个五小姐?这是我们府里的林姑娘,自小在府里长大,真真是咱们大帅手心里的宝,比自己亲生的还要疼爱呢。”
林杭景也不敢说话,只感觉到似乎有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背上,灼灼的,她知道牧子正全都听到了,她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也只是说,她是从上海来的,寄居在亲戚家,这下,可全都露了馅,转眼就听身后的伙计道:
“哎,你这小伙子,怎么不拿料子就走呢?!谁惹你了?!”
林杭景只呆呆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眼前热闹的绸缎颜色,心却一古脑地沉下去,仿佛再也捞不起来了。
七姨买东西向来都是利利索索,挑了几匹不错的,绸缎庄里的伙计就帮忙给搬到了车上去,七姨带着杭景和书仪上了车,一路回官邸,书仪还在叽叽喳喳的和七姨说着哪匹缎子好,哪匹缎子如何,林杭景只看着车外,当街边牧子正的身影一闪而过的时候,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出声。
“停一下车。”
车便停在路边,杭景转头对七姨道:“七姨,我刚想起来要买些东西,你跟四姐先回去,我等会儿自己叫辆三轮车就行了。”
她也没听七姨接下来说什么,只走下车去,正是傍晚,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林杭景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牧子正走过来,他还戴着那鸭嘴舌帽,穿着风筝行小伙计的简单衣裳,两只手插在裤袋里,略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走着,走了几步,才抬起头来,看到对面的林杭景。
牧子正黯淡的眼眸在望见林杭景的一刹那略微地亮了一下,却又马上暗了下去,道:“你还有什么谎没说完,还要继续说?”他的语气冷冰冰的,林杭景眼睛一阵发涨,道:“我本想跟你说实话的,可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是住在大帅府里,可那儿不是我家。”
“你是大帅府里的林小姐,人家手心里的宝,还跟我说什么青菜豆腐,平平凡凡过一辈子,你以为我是个穷小子,就能耍着我玩?你把我当成傻子?”他这样说的林杭景心如刀绞,她扯住他的衣角,眼泪一个劲地往下落,道:“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牧子正只觉得心头火气未消,一甩手就把林杭景甩了个趔趄,恨声道:“反正我是穷小子,你跟我这样的人说话有失身分,别辱没了你!这两年,就当……就当我是白认识了你!”
他秉性极倔强的,只扔下那一句话,转身就跑,林杭景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的人流里,她心里面委屈更甚,眼泪一行行地往下落,却又不敢擦眼睛,生怕回去被人家看见了,又不好交待,只能强忍着不哭,心里越发地绞起来。
这一天晚上,萧北辰从北大营回来,避开那一群已经把他吵到头晕脑胀的颖军元老将领,只顺便带回了莫伟毅和被发配到北大营当兵三个月的许子俊并幕僚之首余白老先生,几人只在萧北辰的书房里研究当下形势,萧北辰道:“南面的中央政府坚持攘外必先安内,不管扶桑人如何蚕食鲸吞,只对颖军虎视眈眈,如今父亲发来电报,却说堤防扶桑人,恐怕不太平的日子要到了。”
在颖军内资历甚老的余先生只看着那摆在桌子上的战略地图,道:“这扶桑人狼子野心,已经把南方中央政府搅浑得不成样子,还妄想着把势力渗透进北方二十四省,大帅已经和他们周旋良久,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看这样,早晚总要打上一仗!”
许子俊道:“打就打,难不成还怕了那群混帐行子!”
莫伟毅道:“你个直炮筒子,就知道打,你以为咱们颖军为何不动,只因为现在和南面的中央政府还处于对峙状态,若此时与扶桑人真刀明枪地干上了,南面中央政府再来几次反
更新于 2019-01-18 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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