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休息室吃饭,消化科老总神情悲痛地进来了。
“赵老师,你记住她了,以后别再让我来会诊了!”话语间流淌着绝望。
“怎么了?那个病人?”赵彬吃着饭问。
“那个病人!以前唐老师的病人!”消化科住院总说,“在唐老师那里至少去了八次,她给你说她病情多少个月了?”
“三个月。”赵彬说,“怎么?还有隐瞒病情啊?”
“什么三个月!”消化科老总悲痛欲绝,“三年了!唐老师一直建议她去精神科就诊,查一查焦虑抑郁,她就是不去。她说自己肯定是食管或者喉咙的问题,不可能是情绪障碍!唐老师最后都明说就是‘癔球症‘,说白了就是焦虑引起的,她不认,还是反复跑我们消化科。几个老师都看过,我们主任都看过的。我也是无能为力了……”
“你们没试过跟精神科沟通一下,直接给她加上抗焦虑的药物?”赵彬问。
“试过……”消化科老总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她还特别警惕,每一个药,都要问是什么,还要百度查什么作用。给她用过抗焦虑的药物,她认出来以后,拒绝用药。”
“收住院,发药给她吃呢?”赵彬给她出主意。
“消化科有多少床给她啊……”住院总摇头,“每天收那么多肝硬化、肝癌、消化溃疡、溃疡性结肠炎、克罗恩病这些,哪来的床位给一个依从性这么差的病人。”
赵彬沉默了。
“总之!”消化科住院总说,“下次见到她,直接给她开莫沙比利,不要再找我了。每次跟她说话,就要费去我一个多小时时间。”
赵彬回到诊室,很意外发现那个“癔球症”的病人还没走。
“医生,”她看见赵彬进来,就站了起来,“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想再打扰你一下,跟你说说我的病情。”
“还有什么要说的?”赵彬温和地笑了笑。
“我还有要说的啊,”病人被这个笑容迷得,“我还想说,我刚才忘了,我这次带了我的胃镜报告,你看看,我做了三次,两个月前做过,这里。”
赵彬盯着那个“浅表性胃炎”看了一会儿,问她:“刚才,我们消化科的老师来看你,你给她看了这些报告吗?她怎么说?”
病人不高兴地说:“别说她了,她态度挺不耐烦的。我给她仔细说我的病情,她跟我说她都知道了。还推荐我吃一些精神病的药。”
“其实,”赵彬维持着温和的语气说,“很多疾病,都跟我们的情绪有关系,我也建议你,反正你这个病都这么久了,老是治不好,为什么就不听听医生的建议,试一试这些药物呢?”
病人非常抗拒:“这是精神病的药,我不吃。”
赵彬被她磨得来了脾气,考虑到病人是有情绪障碍的,不敢发作了刺激她,只能忍了又忍,语气尽可能平和地说:“你知不知道,世界上还很多人,根本没有机会得到正规的治疗!你现在是有机会,不愿意听医生的意见。我就问你,你想要医生怎么做?医生给了你诊断,给了你治疗方案,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你就是不想接受自己是个焦虑症?我明确的说,焦虑症是非常严重的病,它就是需要好好治!你不能正视自己的病,就是对自己的健康不负责任!你既然这么担心自己的疾病,那就听医生的,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
“什么正规治疗!”病人站起啦说道,“我一个消化道的病给我用精神病的药!这是什么正规治疗!我对我健康负责得很!是你们医生不负责任!”
“不用药也可以!”赵彬情绪全发泄在电脑上,劈里啪啦地使劲敲键盘,点打印,“这个,你不用药,给我签个字。”
病人最后还是没有接受抗焦虑治疗。她带着对医院的失望离开了。赵彬病程上添了一句“拒绝抗焦虑治疗”,记了一个病人的电话,决定回头问问自己学精神科的同学,这样的病人应该如何应对。
赵彬在急诊科忙碌的同时,罗铭遥在自己家里忙碌着。大年初一一早,全家一起出门去养老院给外婆拜年,又去了一趟爷爷奶奶的墓地,给已故的老人家扫墓祭拜。原本初一没有这些习俗,但是罗铭遥这几年春节回来都匆忙,祭扫这些事也只好提前了。忙到天快黑了一家人才回来,煮饭时发现家里没盐了,罗妈妈叫了罗铭遥出门买。
过节期间,镇上好多杂货店都关了门,罗铭遥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有开门做生意的。买了盐往回走,遇上了徐茂华。
“小铭!”徐茂华就坐在自己舅舅家的修车店里,挥手招呼他。
“徐茂华!”罗铭遥也挥挥手,走进修车店,“好久没见了!”
徐茂华笑容里带了点苦涩:“是啊,被外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本来我在C市做得好好的。”
“我听钱师兄说,你外调主要是去历练,调回来就是升职了。”罗铭遥说。
徐茂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只勉强笑着说:“看你精神不错啊,找女朋友没有?”
罗铭遥又想否认又不想说没有的,语无伦次地顾左右言他。徐茂华倒想到了其他事情,没再多问,两个人又相互祝了“新年快乐”,罗铭遥还要把盐带回家,就各自散了。
没想到这件事第二天传回到罗家爸妈耳朵里,就成了“罗铭遥已经找到女朋友了”。
--
更新于 2020-07-18 09:23
A+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