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往常侬都勿请人来家吃饭，今朝咋想起请个府里的过来团年？”一个秀丽的江南女子，一边帮着一个佣人模样的中年妇人收拾碗筷，一边对旁边的男子说道。
    “我这个职位你也知道，在府里非常特殊，所以我必须做个孤人，不能让老板还有其他人，认为我在拉帮结派，更不能和府外的人有什么纠葛。”男子慢条斯理地说“但小虎只是厨房里的一个小帮工，这倒是没有什么。”
    “既然是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物，那干嘛还要大过年的，请他过来吃饭？”女子迷惑。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待人接物非常得体，很会说话，样子长得蛮清爽。”女子想了一想回答道。
    “我很喜欢这个哥哥的。”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插嘴道，同时手上把玩着两个用木头雕出来的小人，爱不释手。
    “小牛牛记得，以后要喊虎叔，别叫哥哥哦！差辈分了，哈哈”男子宠溺的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仿佛从这个少年人的身上，看到了依稀我往日的一些影子，觉得他以后必有出头之日。”男子转头和女子说道。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这个世界投资收益最大的，就是烧冷灶，或者说慧眼识英才。
    而既然叫英才，那就意味着并不是随处就可以碰到，但男子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少年人，或许会是一个英才。
    笑湖戈走在回李府的路上，年关放假，有家室的人大多已经回家过年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值班的人，他孤小人一个，所以也主动要求过年留在了府里。
    牛轲廉请他去家里团年吃饭，他二话没说就安排了值班的时间空隙去了。
    去之前他为送什么礼物，很是伤了一番脑筋，送钱送红包送礼物？一来自己也没几个钱，二来牛轲廉这样的人物，也不会在乎那几个钱和那点礼物，关键是如何表达自己感激的心意。
    想来想去，突然想起他有个六岁多大的一个儿子，于是就挑了两块木头，发挥自己心灵手巧的特长，雕刻了两个人物，一个岳飞，一个赵云，果然小孩子非常喜欢。
    街上爆竹噼里啪啦此起彼伏的响着，穿着过年新衣服的小孩子，不时欢快地从身边跑过。
    牛轲廉家虽然低调的住在一个弄堂里，但两层楼的房子舒适而温馨，太太知书达理，儿子乖巧而活泼，请的苏州厨娘，做的饭菜也老好吃。
    所有这一些，让笑湖戈第一次，有了想有一个家的想法，而且越来越强烈。
    随着新年脚步的来临，笑湖戈马上就要17岁了。
    晚上，笑湖戈在李府值夜，他拎着府里配发的手枪，和保镖队的一位兄弟巡视了一遍后，独自坐在门房里沉思。
    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来李府后，看到和听到的一切，特别是李老板的一些所作所为。
    李朝鑫当珐国领地华人总探长，实在是另有一套体制和办法，来保证他这个位置的稳固。
    他支领巡捕房一份薪水，却在家里供养着十几个人，这是大包打听自己养小包打听的制度。
    万一出事，侦察的、抓人的、办交涉的、吃讲茶调解纠纷的，自然有人替他代劳。
    因此，无论发生了什么问题，他都只要拨拨嘴唇皮，吩咐几句，便算了结。
    除此以外，李老板在外面还有极其广泛的人事关系，达官显要、三教九流、小瘪三和讨饭的叫花子，他几乎在每一阶层里都有负得起责，帮得了忙，甚至出钱出力，替他冒险卖命的朋友。
    而这些朋友却又不像普通交谊，他们不需要李朝鑫交际联络，应酬往还，但凡李老板需要他们的时候，或者派个人去，或则拨个电话，无不心领神会，马到成功。
    这许多交情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呢？摸索的时间越久，笑湖戈便越加有所领悟，一句话相互利用而已。
    在外表上看，李朝鑫杜门蛰居，仿佛清静无为，与世无争。事实上呢，他正像一双八足章鱼，他的触须，暗暗地向外伸展，可以说是四面八方，无所不及。
    怎么样相互利用呢？简单得很，李朝鑫虽然官卑职小，然而他却是珐领地华人治安方面的头脑，珐国人要利用他，只好对他言听计从，表示绝对的信任，凡事经由李老板做了主，外国人就绝不会打回票。
    因此，珐国人苦心孤诣地为他建立权威，中国人遇事要跟珐国人打交道，自然而然便舍远求近，先透过李朝鑫这座桥梁，而把关节给打好。
    在这种情形之下，每逢李老板向谁作什么要求，谁还肯和谁还敢拒绝？
    李朝鑫的确是个聪明人，他以简驭繁，以静制动，躺在家里当治安机关主管，这还不算，对他个人和他的朋友，巡捕房的那份薪水是渺不足道的，明里暗里，李公馆一个月的开销，着实大得吓人。
    为了应付庞大的开销，八足章鱼的触须，又要分为明里和暗里，从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秘密地，却也很紧张地隐隐蠕动。
    往昔，笑湖戈只能看到明里的这条线，他还没有资格和足够的信任度，去接触到这暗里的触须。
    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机会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的。
    英才和庸才的差别，只在于英才能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而庸才只会让机会白白地从身边流过。
    --